不尚贤（三）
❗️一切以虐温美人为目的，主虐心
❗️本章秦九霄出没，伪替身
❗️承接剧版设定，一切满足自己的恶趣味，若雷请避
❗️周温｜温周 无差
章三
乍暖还寒时候，天还是凉的。刚醒的人瑟缩着将自己裹成一团，犹疑地望着四周。温客行试着起身，缓缓地下床，像是刚上岸的人鱼似的，光着足，踉踉跄跄地踏上木质的地板。他觉得自己的脊背终于要完完全全的弯曲了，沉重的仇恨把这铁骨压垮。他将自己折进铜镜中，双手努力撑着桌面，以至于青筋裸露在细白的手上。镜中人白发如霜，面色如玉，眉眼间凝着一股子从未有过的脆弱与彷徨，倒像是个纯良无害又惴惴不安的稚子。他勾了勾嘴角，扯出一个惯有的吊儿郎当又风流倜傥的笑，才感觉做回了自己，缓缓走了出去。
周子舒是个细致之人，里里外外将他照顾得很好。知他爱干净又爱面子，每日沐浴更衣不说，连头发也被梳理得一丝不苟。温客行走在花林之中，也是个美人骨。如果他没有背负血海深仇，可能也是个翩翩少年，鲜衣怒马，整日吟诗纵酒，好不放浪。
可惜这只能是个好梦。复仇对他来说，是支撑整个人生的缘由。他的性子、他的言语、他的举止，说到底都是由仇恨构成的。周子舒的出现，无疑唤醒了名为“甄衍”的那个自己。那是相信美好，相信善良的活生生的人啊。他调笑着对周子舒称自己是“温大善人”，并不是句玩笑话，反倒称得上是肺腑之言。
他向往成为一个善人，一个贤人。
温客行想到此，正好瞧见了成岭。少年看到他，忽闪着眼睛，像是只哈巴狗扑到他怀里。
“温叔，你醒了！”
成岭长大了不少，原先瘦弱的骨架已经张开，身上结结实实有了肌肉。他一把环住他的师叔，才惊觉曾经总是护在他身前的人，骨头支棱得硌人。还未等他捂热师叔冰凉的脊背，那人早已开口。
“成岭，你可知你的好师父在哪？”
少年突然不知如何应答。他的师父自从来到四季山庄，便有种沉郁的感觉。他一如既往地照顾着昏迷不醒的师叔，可目光又像是缥缈到了别处。今日一早，为温叔梳洗完毕，师父便径直去了祠堂。他看着面前人急切又真诚的目光，来不及细想，竟一时间脱口而出。
“师父他一早便去了后山祠堂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却发觉温叔呆愣在那里，没了刚刚的神采。而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，下一秒，那人便换上他熟识的笑，那种又孟浪又轻浮的笑。他莫名感到心慌，急急补充道：
“要不您先回去歇息，我去向师父禀报一声。他若知你醒来，定是开心得很。”
温客行连连摆手。
“罢了罢了，你快去准备吃食。你师父迟迟未归，怕是还饿着肚子。我去寻他，给他个惊喜。”
说罢，还冲他狡黠一笑，晃悠悠地走远了。
周子舒不是不想温客行，他一直都在盼望着那睡美人睁开眼睛。可自从来到四季山庄，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又多了些什么。原先在长明山上，身边除了皑皑白雪，就只有老温陪伴在身侧，他恍惚觉得前半生的飘零不过大梦一场，此生只愿能和身边人无忧无虑地共度。哪怕这人一身病骨也不误事，把人放在温柔乡里宠着哄着就好。可当他看到熟识的院落，曾经练功习武、诵读经书的处所，他又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幼稚也太自私。师父对他说，侠之大者，为国为民。可在经历了苍茫人间事后，他把一切都抛了。无由来的烦躁令他分神，等回过神来，已是提步去了祠堂。
刚刚把成岭打发回去瞧瞧他温叔，偌大的祠堂中只剩他一人。他仔细地将师父的牌位、师弟的牌位，以及山庄逝去同门的都擦了又擦，倒上一壶酒，忍不住先红了眼。或许是在长明山上孤独了太久，又或许是一直得不到温客行的回应，如今面对这冰冷的牌位，他突然想絮絮叨叨一回。
“师父，弟子不肖。您教导的大义我抛之脑后，不知做了多少害人害己的恶事。您若泉下有知，怕是不会再认我这个逆徒。”
他俯下身来重重磕头。
“九霄。”
周子舒望向另一处，突然语塞，再也说不出话。对于九霄，他亏欠的太多太多。鬼使神差的，他竟然想到了温客行。
他觉得自己醉了。
“师弟，你可知？我原先跟你提起过的甄师弟，我将他寻回来了。他跟你一点也不一样。每次看到他，我都想起你。他这生太苦，性子却倔得很，一点都不肯示弱服软。他啊，要是有你一半可爱就好了。师哥疼你，也疼他，你俩都是我的好师弟，都是好孩子。可惜你不能见见他，不能和他相认。这几日，我常常在想，如果咱仨都在，那一定是整日习武论剑，开怀畅饮，天涯纵马，好不快意！可惜啊可惜，天意弄人，一步错，步步错。师哥亏欠你太多……太多了！”
他说不下去了。
温客行倚在门后。
他再也站不住了。他用尽所有的力气，可没办法再撑起自己。他想，他终究还是个披着人皮自私阴暗的恶鬼。周子舒，他想，我终究和你不一样啊。我也想成为善人，也想成为贤者，可我的心太小了，我只能爱一个人，也只想被那个人爱。可惜可惜，我爱上的是一个真正的贤者，他眼里不只有我。我以为我可以向善，可以变好，如今看来，只是卖乖讨好。我想成为的，不是善人，而是周子舒喜欢的善人。我想做的，不是善天下，而是善所爱。
他不是他唯一的师弟，他不是他唯一的牵绊。
周子舒渡天下人，他温客行只想渡渡他之人。
可他偏执地，近乎疯魔地想，他想完完全全地被爱啊。
他头痛欲裂，肝胆俱碎。鬼明明是没有心的，可温客行第一次感到心碎。那滋味，仿佛生吞了巨石，所有的欢喜温情只得低头伏诛，凌迟尽割。他没功夫再去掩饰自己的表情，去他的伪装吧。他第一次什么也不想说，什么也不想做，笑也笑不出，哭也哭不出，怨也怨不得，恨也恨不来。
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合时宜。
周子舒回头时，只看见他的美人面无表情，破碎在他面前，呕出一口鲜血。他从未想到，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接回他的美人。
他抱着他，依稀听见两个滴着血的字：救我。
TBC.
每章越写越长是怎么回事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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